【當代小說】牛油小生／小蚊子（下）

升上初中某個暑熱難當的午後，我從書包裡拿出藏了好幾天的那本同學借我的小黃書，其實不過幾張清涼的泳裝照卻興奮得要命，躲在房間，背靠著門坐下，一方面隱蔽，一方面別人進不來，想好好飽讀一番，大概是被她發現了吧，她竟然從門縫噴蚊油進來，我先是屁股一陣涼，再聞到那有點甜膩的蚊油味，不知如何是好，緊張得鑽進被窩假裝睡覺，褲子裡的小野獸躁動不安，多想變成油鬼仔從這個世界溜走。不知過了多久，她竟還敢走進房裡，大搖大擺於蓋在我身上的百衲被，假裝尋找蚊子屍體，偷偷捏我。

夢的尾聲，那些小魚都成了蚊子，肚子紅紅吸得很飽的樣子，就像是從我皮膚毛孔生出來的什麼納美克星植物一樣。我忍不住想戳破牠，每次觸碰都發出啪的脆響，就像小時候開餅乾桶玩氣泡棉摁一下啪一聲的，整個捲起來擰就成了美麗的煙花盛宴。

醒來的時候，老婆正揮舞著一柄電蚊拍。

她看起來好快樂。

我找了個藉口下樓去打包下午茶。

從十三樓高的組屋走廊往樓底看，圍繞著組屋的龍溝就像地圖上勾勒邊界的灰線條。這些整齊劃一的龍溝平日都有人打掃，難免還是會有一些落葉，但只有在雨天才會積水，而且很快就流散殆盡，完美執行散水功能。新山老家門外的龍溝更像是小溪，從不乾涸，所以才有那麼多小魚和昆蟲生活其中，水位不定，一旦暴雨就有氾濫的危機。

昨天的大雨沒有給組屋樓下龍溝留下任何痕跡，我大概就這樣蹲在龍溝旁看了很久吧，站起來的時候大腿有點麻痺。

睡午覺讓人更加疲憊。

我揉揉眼睛，決定到對街熟食中心的點心檔，叉燒包、燒賣之外還可以買點什麼特別的嗎？這時候手機來了信息。不是老婆，是妹妹，讓我下禮拜回新山的時候順便幫她領包裹進來。

大學畢業後妹妹也追隨我的腳步來新加坡打工，我們關係改善很多，她老愛淘寶後送到新山老家再央我帶進新加坡，說是比較便宜。我老婆有點受不了，不想當妹妹的廉價勞工，我夾在中間不知道怎麼辦──我們已經藉口不讓她住我們家了，她在島嶼西部獨自租了個小房間，屋主還不讓她用廚房呢，她也就順水推舟常常不吃飯，瘦成A4紙腰，還經常來跟我裝可憐。想到老婆剛才打蚊子的表情，我今天要展現為兄的威嚴，無論如何都要拒絕她，結果妹妹傳來一張打點滴的照片，附文「gor，我中蚊症啦～」將我防線徹底瓦解。

燒已退，但血小板還很低。

妹妹說她這兩天斷斷續續睡覺，把握不住時光，恍惚又回到過去。

「剛才還作了個奇怪的夢。」

我心頭一震，趕緊問了她病房床號，放棄點心，下樓找藥材店看看有沒有傳說中的箭豬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