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齡點滴】葉天祥/47年後的師生會

那年,我們國中二年級,還在英文啟蒙階段,認識的單字不多,能講的片語很少,卻遇上一個金髮碧眼的高大外國人。他剛從加拿大的大學畢業,被教會派來台灣教書一年。
沒遇過外國老師的我們緊張,老師應該也差不多,他只能以簡單的中文夾雜英文,謹慎開啟師生間的溝通。由於雙方對另一語言的文法都不甚了解,他不教我們句型分析和死背,但盡力讓英文融入我們的生活。好比他叫我時,一定是“Mr. Yeh”,要我們站起來回答問題,會不斷提醒“Stand up and answer me”,同學太吵鬧時,則會大喊“Quiet”。有時候他會試著用英文講笑話,我們總是抓不到梗,但一旦他中文講錯,我們便會竊笑。
一年之後他就歸國,我們以為奇妙的緣分到此為止。沒想到疫情期間,他那同樣來台灣教書的姪子,跨洋拍了一支YouTube影片,在訪問中,老師說他懷念那段歲月,想念當時的學生。影片被同學看到,留言表示希望他有機會再來台灣相見。
疫情過去,老師當真啟動了台灣懷舊之旅。同學奔相走告,並組織了歡迎餐會。
那天晚上,幾個同學坐不住,從包廂跑到門口等著迎接。儘管老師的髮已白、背微駝,失去年輕時的英挺,當他自遠方緩緩出現,我們仍一眼就認了出來。同學們擠向前,都假設老師還認得自己,不過,當年的毛頭小子現在各個抽高長胖,早就超脫老師的記憶。
這真是一個溫馨的夜晚,有人送老師名產、字畫和手作卡片,餐會簡直變成粉絲見面會,大家輪流和老師拍照,更多時候是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記得老師臨走前的最後一堂課,把兩班學生帶到游泳池開Party,打水仗時老師被當目標,而他把抓到的學生在水裡翻來丟去。那水花飛濺的歡樂一幕,從此定格在每個人心底。
餐會在敬酒、美食和老師不斷說著「Wonderful、Very Good和謝謝你」中結束,興奮的何同學對老師說:「我們會組團去加拿大看您!」我訝異地看著他,好像初中那個調皮搗蛋、異想天開的小子又回來了。在那一刻,我看到我們久違的青春。
我真的覺得我們有機會再見面,不論在台灣還是加拿大。四十七年後的奇蹟式重逢,我們都等到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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