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撞癱竟判「無罪免賠」？理由是：法院搞不清楚到底是誰開的車

把人撞癱，竟判無罪、免賠

有一起車禍發生在民國94年3月7日，被害人王銘麟騎機車在高雄市中山四路經金福路口時，被一輛自小客車違規左轉撞上。當時小客車上載的是陽明海運公司一名葉姓副總經理及陳姓部屬。車禍後，陳男自承他是駕駛，檢方因此以過失重傷害罪起訴陳男。

但陳男被起訴後，目擊證人都指證駕駛並非陳男，而是葉男，但高雄地院卻認為依常理判斷，不可能由上司為部屬開車，因此認定是陳男開車，判陳男6個月徒刑。但上訴後，高雄高分院又認為主管臨時興起要求換手駕車「也不是不可能」，採信目擊者證詞，認定駕駛為葉男，改判陳無罪定讞。

不料，之後本案再由高雄地院另一合議庭審理時，卻又認為目擊證人的證詞有疑點，前後矛盾，指證有多處重大瑕疵，難以採信。加上葉男與陳男對於是誰開車的說法都通過測謊，法院因此認定駕駛是陳男，葉男既非駕駛人，即無刑責，陳男則自始即承認開車，也不涉頂替罪。最終，官司纏訟7年多，法院竟然因為搞不清楚到底是誰開的車，於是將當時車上的兩人分別判決無罪定讞。

車禍當時，就只有兩個人在肇事車上，究竟誰是開車的肇事者，要釐清有這麼難嗎？

當時，如果警方有採證或查驗方向盤及駕駛座上的指紋及DNA，那駕駛的爭議可能就能迎刃而解。

當年，因為有兩位目擊證人，都說親眼目擊葉男從駕駛座下車，他就是肇事駕駛，所以家屬提出民事賠償，法院一審判葉男和陽明海運公司要連帶賠償1,174萬元。

但葉男上訴，7年後二審，法官竟判轎車上兩人都無罪，免賠。

一場把人撞癱瘓的車禍，卻沒有人需要負責，也不用賠任何一毛錢。如果你是家屬，你能接受嗎？

車禍當年，被害人王銘麟30歲，剛考上公務員，也還在成大念研究所。車禍後，王男四肢癱瘓，只能臥床，仰賴家人照顧，他意志消沉，曾自暴自棄大喊「把我弄死，可以嗎」。原本是民航局職員，英俊帥氣的他，一場車禍人生全變了調。更讓家屬難以接受的是，官司纏訟7年，警方查不出是誰開車，找不到肇事者，法院竟判免賠，家屬痛批，司法無能！

王銘麟癱瘓，家屬打了7年官司，儘管不滿司法判決，但是因為司法救濟（編按：因受行政機關之處分致使權利受到侵害，而依法請求司法機關予以審理並作成判決之救濟方式），已經過了賠償時效（編按：因侵權行為所生之損害賠償請求權，自請求權人知有損害及賠償義務人時起，兩年間不行使而消滅），無法申賠。而王銘麟車禍後，因公務人員請病假，超過規定時數，已自動喪失公務人員資格，所以也沒能從公家單位，得到任何的救濟。長期訴訟及照顧癱瘓的王銘麟家屬身心俱疲，經濟窘迫，其痛楚非常人所能想像。

王媽媽泣訴：「車上只有兩個人，兩個人都判無罪，那車子會自己跑嗎？它是電動車，還是遙控車？」兒子這些年來過的生不如死，法院竟說找不到凶手，車上的兩人都無罪，希望法官認真審案，還給家屬一個公道。

王家律師吳秋麗也痛批：「車上就只有兩個人，最後判決變成不是甲也不是乙開車，叫被害人如何相信可透過司法還其公道？」

高雄高分院表示，兩案由不同合議庭審理，前後認定雖有歧異，但都是承審法官依證據裁判，並無違誤。高雄高分院坦承車禍必然有駕駛人，雖然兩案都已判無罪定讞，但若有新事實、新證據足認為有罪，檢察官仍可聲請再審救濟。只是陳男已於民國九十七年二審判決無罪確定，且已過聲請再審期限，無法再救濟；而葉男無罪部分雖未過期，但仍須審酌是否有構成再審的事由。

為了伸張司法正義，控訴司法的不公，王媽媽請民意代表幫忙召開記者會。記者會上王媽媽淚流滿面的說，家人都不贊成她開記者會，但她不信公理喚不回，堅持小蝦米要力抗大鯨魚。還說，她和丈夫都是基層公務員，靠退休俸過生活，兒子癱瘓臥床，他的醫藥費、看護費至今已花了六百多萬元，打官司也花了兩百多萬元，很擔心老本花完該怎麼辦？

家屬的無奈，真讓人憐惜感慨。

看了這起車禍的偵審結果，我內心忿忿不平。設身處地，如果你是被害人或家屬，心裡會作何感想？當然，各級法院是獨立審判，法官也有其自由心證的衡量標準，而判決有罪又必須依靠證據。

在警方蒐證不力或有疏漏，導致證據不足的情況下，即使有證人指證及當事人坦承犯行，法官仍可能會依嚴格的證據能力標準，來決定是否採用人證的說詞，或逕採行自由心證的認定結果。因為證據的法則上，人證是可變的，必須對人證的說法存著合理的懷疑。最可靠的，還是要經由現場採證，由物證來證明證詞的真實性，釐清案情，證明犯行或還其清白。

所以換個角度想，如果這起車禍案件在案發當時，就有請鑑識人員進行現場、相關車輛、被害人、當事人的檢視與採證，並特別針對駕駛人不明的方向盤，及駕駛座周遭的採證查驗及分析比對，那駕駛人是誰可能就會容易確認而沒有爭議。不過，這就要從警察處理交通事故的流程說起。

一般交通事故的現場處理，是由交通警察做現場拍照、測繪、問筆錄及填表單，作為事故原因分析及責任判定的依據。他們不會做鑑識的採證分析工作。如遇有人員重傷、或死亡、或案情重大的案件，才會通報請求刑事單位的鑑識人員來進行指紋、DNA、油漆、玻璃等鑑識採證。

如果有人承認肇事或有目擊者指認，一般不會叫鑑識人員支援採證。我想這才是造成這起交通事故案件駕駛人不明的主因。如何改進？那可能就要從實務面及制度面研訂交通事故案件，鑑識人員支援蒐證的標準作業規範，並加強員警的鑑識技能教育訓練，及交通、刑事、鑑識單位相互支援的靈活機制。期望能改進失誤，避免類似缺憾的發生，以維護民眾權益及伸張司法正義。

（本文摘自任性出版《臺灣超級大案鑑識現場》，作者：謝松善、曾春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