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恆／離火之上的時代精神

新年伊始，天下詭變。

從亞洲、中東、非洲、歐洲到美洲，整個世界都陷入一種極度不滿現狀，卻又恐懼被瘋狂吞噬的焦灼情緒之中。猶記去年此時，幾位好知天命的朋友就輪番告訴我，從二○二四年立春開始，地球逐步進入一輪新的三元九運，也就是代表右弼星的「九紫離火運」，其卦象是五行屬火的「離卦」。

離者、禮也、心也，亦為麗也、虛也，象徵文明思想、破立布新、虛實交替與華美盛大，一切關於文化藝術、美容時尚、心靈成長與新興科技的產業事物都可能欣欣向榮，所以他們相信，在未來的二十年裡，人類社會除了ＡＩ、ＡＲ等科技顛覆，或可迎來一場全新的文藝復興。

以我一介白丁俗士，對於天地玄法，心懷敬畏卻甚少鑽研，自然難以參透其中神機。當時的我只是深深懷疑，在這個科技與金權至上的廿一世紀，該是一場如何恢弘壯闊的文藝復興，才能挽救世界的人文精神於禮崩樂壞之危？然而，最近美國加州一場熊熊山火，莫名點燃了我對於離火大運的探究之心。

超過一個世紀以來，我們習慣了歐亞非的戰火人禍，卻很少看到這樣一個火光沖天的美國本土，更何況是讓數以萬計的富豪名流奔走逃竄的頭條畫面，比起加沙與烏東的場景亦不遑多讓。君不見在這團烈焰之間，一把燒出了氣候變遷的恐怖與資本優先的殘酷。

據悉，加州山火多半發生在夏秋兩季，但全球暖化打亂了自然調節；相比去年同時，加州超過九成六的區域脫離乾旱，而今年只有不到一半的地區足夠濕潤，再加上冬雨未及，當聖塔安娜焚風一起，就吹出了一片燎原之火。可是這場天降巨焰，會改變美國之後的能源政策與氣候立場嗎？我並不認為，因為綠能減碳的行動和ＭＡＧＡ的利益背道而馳。

此外，我們還能從火光中看穿資本優先的殘酷真相。火險費用率先大幅調升，或者直接取消服務，因為保險行業不是國營、更不是慈善，追求利潤凌駕一切，所以那些已經入不敷出的底層生活將更雪上加霜。動輒千萬美金的豪宅付之一炬，只是某個富豪名流的部分資產，可是背後還有數以萬計的平民百姓，失去的是一生所有；無怪乎，月前轟動世界的醫療保險ＣＥＯ命案「路易吉現象」在社交媒體上掀起狂潮，因為愈來愈多的群眾看不慣政府高官與企業高管們，一年高達上千萬美元的分紅收入，而幾十萬家庭卻因為區區幾千美元保險金而宣告破產。

另一方面，這場蔓延的大火，更暴露出美國政府為烏克蘭與以色列戰爭揮金如土，卻在民生保障與消防預算上扣苛削減，民主典範是否真的以民為主，答案自此不言而喻。

當然，這不只是一個美國的問題；事實上，地球上所有國家都面臨相同的困境，差別只在於「九紫離火運」中，這些歐美發達國家無法再置身事外。簡言之，這場世紀之火燒出了「離卦」的另一個極端面相：分裂、戾氣、衝突與破壞。孰不知天災固然驚人，萬民之怒可能更勝於燎原之火；這是屬於離火時代的課題，我們需要找到一種高於全球暖化、貧富差距、左右對立與金權政治的時代精神。

當民主不再是資本的附庸，當世界秩序的決策者們願意為了未來而犧牲現在，人類才有機會在火光之後，看到九紫離火的華美盛大。（作者為亞太文化創意產業協會創會理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