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翔文/「璀璨女人夢」:取歌舞片之巧

歌舞片是一個頌揚樂觀進取的獨特類型,它並非不能處理嚴肅題材,只是大部分的成功案例,多採取完全反諷的作法,如拉斯馮提爾的「在黑暗中漫舞」和蔡明亮的「天邊一朵雲」,大致上都是故意對照幻想式的歌舞讓主角的悲劇性更加提高,且不太處理過於爭議的題材。法國導演賈克歐狄亞則大膽地以「璀璨女人夢」,拍攝大毒梟想變性的驚世故事,於是歌舞既成就了華麗的形式之美,卻也成了規避取巧的手段。
黑道老大找來不得志的女律師為她處理變性大事,順道安排妻兒後續人生,一切看似完美,結果卻敵不過命運的安排,所有事情都亂了套。這個比八點檔還八點檔的故事,本該是曲折離奇、起伏不斷的超煽情戲碼,賈克歐狄亞選擇了歌舞形式,一方面把它的傳奇性、戲劇性更加誇張化呈現;另一方面則是順勢將所有本該細膩詮釋的內在層面,全壓縮在簡化後的歌舞裡。這是一體兩面,歌舞設計每每能將驟轉的情節「滑」了過去,看似無縫接軌,也毋需贅言;但另一個角度來分析,則是完全不處理所有本該交代的複雜議題。
選擇變性、而且還完全改變身分,本來就是一件不容易的大事,電影裡在手術診所唱了首歌就輕輕帶過,而且甚至不是從變性者自己的角度來詮釋。更誇張的是,從毒梟變成艾蜜莉雅,她竟然也莫名地搖身成為大善人,普渡眾生,由極惡到極善,電影同樣讓飾演律師的柔伊莎達娜唱跳一曲精彩的歌舞嘲諷邪惡,然後就把此事輕鬆給跨過了下一頁。當歌舞片過度簡化亟需解釋的心理或道德難題時,一方面可說它是聰明地以形式化解,另一方面也同時是赤裸地展現它的扁平淺薄。
觀賞「璀璨女人夢」是個感官上非常愉悅的經驗,演員表現亮眼,歌舞調度精彩,技術上也很到位;但前提是必須讓自己放空,不去質疑電影本身挑起的所有的高度複雜性。柔伊莎達娜從敘事到戲份,都應是百分百的女主角,即使演技光芒萬丈,奧斯卡上硬是轉戰女配角獎,實在有點勝之不武。至於來自墨西哥文化界的批判,從口音到對墨西哥社會的描寫是否醜化,坦白說作為一個台灣觀眾並沒有太多影響,但一群法國人拍有關他國的爭議故事,本來就會受到非議,一切並非始料未及。從裡到外,「璀璨女人夢」註定會是個被人愛恨分明、評價兩極的爭議性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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