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憲義當美線人終結我國核武夢？ 前上司吐內幕

台灣核子工程專家張憲義40年前向美國洩露台灣發展核武的計畫，導致台灣被施壓終結核武夢。中央社今天取得學者林孝庭的紀錄，據張憲義前上司周仁章口述回憶，當年中科院並無製造核武機制，指張憲義解讀存在認知差距。

1970年代，台美邦交風雨飄搖，從盟友走向斷交。斷交後，美軍撤離台灣，第七艦隊不再協防台海。當時，台灣軍方內部出現不滿情緒，同時認為台灣要有自保能力。

即便在美國總統尼克森反對下，台灣後來將「不製造核武」定為國策，但是國軍高層仍希望核武能力研發必須持續進行，才符合國家利益。1981年底出任參謀總長的郝柏村即主張，「有能力」與「是否製造」是兩回事。

●劉光霽誇口短時間可製造核武 或成張憲義控台證據

郝柏村有一回視察中山科學研究院（後改為國家中山科學研究院）、聽取核能研究所工作報告，當時的所長劉光霽向郝柏村拍胸脯表示已有能力製造核武，一旦奉令，可在短時間內完成核武製造，由於原料取得順利與技術精進，原本需要1到2年的生產期程，可縮短至3到6個月，郝柏村聽聞後非常高興，並記載於「八年參謀總長日記」。

在這個歷史現場，有一位爭議性人物改變台灣發展核武的計畫，他是張憲義，時任核能研究所副所長，在那時已被美國中央情報局（CIA）吸收為線人，1988年1月，他叛逃美國，如今與家人落腳愛達荷州。近日，他接受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訪問。

張憲義在罕見的專訪中捍衛當初決定，表示「沒有背叛」且「問心無愧」；他說，「我決定提供資訊給CIA，因為我認為這樣對台灣人民有益。台灣和中國之間是有政治紛爭，但發展任何形式的致命武器，對我來說都是愚昧的行為。」

就在同一個歷史現場，還有另一位見證事件的關鍵人物，他是周仁章，當時與張憲義同為中科院核能研究所副所長，並在張憲義叛逃美國前升任所長，他曾任國科會駐舊金山科技組組長，現居住在加州，年事已高。近日，他向胡佛檔案館東亞館藏部主任林孝庭口述過往歷史，分享他在核能研究所的經歷，並對當時事件提供另一種視角。

●周仁章指無製造核武機制 張憲義指控存認知差距

中央社今天取得林孝庭的紀錄並深入訪問。周仁章在口述中闡述了當時中科院是否真正有將核武投入戰場的機制、及劉光霽扮演的關鍵角色，還有張憲義叛逃前的種種跡象。

周仁章回憶，劉光霽曾向郝柏村表示核能研究所從未忘記剛成立時製造核武的初衷，而當郝柏村結束核能研究所視察後，劉光霽回過頭在全體會議上指出，「參謀總長非常滿意」，並當眾表示，「相信在座各位都是愛國的，沒有任何人是美國CIA的線民。」張憲義也在場，這些過程中所發生的事，或許成為了他向CIA指證台灣秘密發展核武的證據。

軍方當時的思維是中科院必須具備能力以應對不時之需，不過，周仁章明白指出，當時中科院裡頭「並不存在一個應變小組機制」，並非在接受命令後，隨時可以馬上製造出核武或原子彈。換言之，軍方企圖與實質結果存在差距，軍方企圖是否足以成為張憲義向美方通風報信的證據，進而遭致台灣受到打壓，停止研發，有爭議空間。

周仁章也回憶到，張憲義叛逃美國前並非毫無跡象。1987年夏天，周仁章剛接任所長不久，張憲義即向周仁章請示要去一趟美國，張憲義表示，美方對中科院製造核武的熱實驗爐一直有疑慮，必須向美方說明「我們並沒有製造核武」，遭周仁章拒絕。

●張憲義叛逃前曾請纓赴美報告 周仁章拒絕後遭施壓

張憲義當年在中科院負責主持模擬核爆用的電腦程式碼研發計畫，偏軟體訊號處理，不碰原子爐，周仁章因此認為這並非張憲義主責的業務，不明白他為何主動請纓出國報告，沒想到不久後，美方向當時的督導單位行政院原子能委員會抗議施壓，後來周仁章在不得以之下批准了張憲義的公差，隔年1月，張憲義即叛逃美國。

此事顯示，張憲義與美方關係密切，只是當時並未有人想到要預先防範。

另外，周仁章也提到，中科院成立之初，第一任院長唐君鉑向時任總統蔣介石要求，若由他主持中科院，不希望設置政戰系統監控，希望讓科學家專注研究。由於一開始沒有政戰勢力，因此沒辦法知曉裡頭是否有間諜，導致內部人士被吸收卻不知情。

林孝庭另指出，當時雖然軍方人士主張台灣應該要擁有製造核武的能力，但也有一批人，包括張憲義和一些文官堅決反對，認為台灣的核能要用在民生用途和發電，用來改善經濟，不應拿來用於軍事研發，在內部劇烈分歧下，給了美方機會吸收線人。

林孝庭強調，核能研發在民用與軍用之間的界線極為模糊，台灣當時以發展核能發電名義，向美國購買相關設備，美國則基於張憲義的解讀與情報，認定台灣有意製造核武，導致當時台美關係陷入微妙且緊張的局勢。單憑張憲義的說法難以拼湊全貌。

81歲的張憲義出面否認背叛，「至少對我自己沒有」，並堅持自己40年前所做決定是正確的，而昔日上司周仁章卻提出不同見解，為這場間諜戰疑雲再添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