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A史上最大混蛋？一代宗師波波維奇零負評的傳奇生涯

如果你只從場邊訪問和記者會問答的模樣來評斷波波維奇，那你會以為他是NBA史上最大的混蛋。但在場邊被他霸凌過的資深記者艾瑞奇（David Aldridge）說，那是因為你打擾了他的工作，即使只有短短的45秒。如果你在他辦公室跟他聊天，談天談地，聊什麼都行，他會是你見過最好的人。

NBA頭號惡漢嘴綠（Draymond Green）在東京奧運期間和波波維奇合作過之後，徹底被收服，他說：「你看到的只有他刻意建起的高牆，你問了蠢問題，他會電爆你，他雖然看起來像個討人厭的老頭，但恰恰相反，事實上他是個你最想交往的老好人。他關心你，真的關心。」放眼NBA，你看不到有人說波波維奇一句壞話，這位聯盟史上少見的一代宗師，在他29年的執教生涯中，改變了許多NBA的環境，也改變了很多人的一生。

資深NBA記者奎克（Jason Quick）總合波波維奇廣受敬重的原因：誠實、溝通、關心和負責。就是這種真實而直球對決的態度，塑造了馬刺隊與眾不同的文化，每一個在波波麾下待過的人，都深受影響，也都是波波大家庭的一部分。

1999/2000球季是柯爾（Steve Kerr）在馬刺的第二年，也是他在NBA的第十二季。這季波波維奇決定將柯爾不列入主戰球員行列，柯爾自己說，「我氣爆了。所以有幾場比賽，我直接坐在地上，而不是坐在板凳。這是球員對教練的一種抗議。」波波看在眼裡，一開始沒說什麼，直到好幾場比賽後，波波維奇才把柯爾拉到一邊，跟他說，「你不是這種人，我們之所以會簽你，是因為你的為人，你的鬥志和工作態度，對球隊的融合。這行為和你的為人正好相反，我知道你對沒能上場很不爽，但你不能這樣做。」柯爾馬上知道自己錯了，再也不坐地上了。「他是對的，這是狗屁。但我們都是人，就是會有這種無腦時刻，當教練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正面面對，但不是以高壓的姿態，而是用同理心對待。」

這可不是因為波波心軟好欺負，他可是全NBA最硬氣的教練。很多教練會對明星球員特別忍讓三分，但波波維奇則是從頭號球星到輪值第十五號全都一視同仁。他在羅賓森（David Robinson）和鄧肯（Tim Duncan）同時在陣中時，那個看影片檢討堪稱傳奇，柯爾回憶，「他會在檢討時特別挑他們出來，用生命在吼，你們兩個MF到底要不要打球啊？我們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但雙塔都愛他，而且也知道波波教練是對的。」

但這不表示波波維奇自負自大，一切都要聽他的。曾在波波維奇和另一傳奇教練萊利（Pat Riley）麾下都打過球的控球員波特（Terry Porter）對比兩人：「他跟萊利很不一樣。萊利的作風是只能聽我的，看不下去可以離開；波波教練對他的信念會很大聲，會強調這才是我們的風格，這才是我們的為人，但不是那種不講理的執著。他願意折衷、妥協、轉向，從球員處聽取想法，這就是信任。這很重要。」杜蘭特分享了一個他在東京奧運和波波維奇的故事，說他建議防守端採用換防戰術，「我說，教頭，『我們需要無限換防』」，波波不同意，他覺得這樣會讓美國隊養成懶惰的習慣，杜蘭特說，「我只好說：『老兄，相信我，如果我們每次都換防，我們會變更強。』」杜蘭特說他們反覆辯了一個小時，他才說服波波維奇點頭讓步，隔場美國隊就開始守換防，最後拿到金牌。

波波維奇極為照顧球員，視他們如家人。歐瑞（Robert Horry）球員生涯最後五年在馬刺效力，他說有一次他女兒住院，波波跟他說趕快回去，女兒沒出院不准回來。後來歐瑞女兒出院了，他就回去練球，結果波波維奇一看到他就趕他回家，歐瑞還酸他是要趁機裁掉他吧。但等兩年後歐瑞女兒離世後，他極為感激波波給他那段陪伴女兒的時間。

還有為了建立團隊合作，波波維奇創造了知名的客場晚餐聚會。身為美食和葡萄酒的狂熱份子，波波深知NBA各城市的餐廳，他會自己挑選餐廳，把全隊一起帶去共用晚餐。後來為了建立更好的化學作用，他甚至會親自畫座位表，好讓兩個特定的人坐在一起。這個客場晚餐後來也成為波波的傳奇之一，很多NBA業界人士都以能參加為榮。

但波波維奇狠起來也是真狠，在2012年他開啟了當今球員負荷管理的濫觴，搞到前總裁史騰（David Stern）氣到七竅生煙。當時馬刺隊得要五天打四戰，最後一戰還要飛到邁阿密對上有三巨頭的熱火，而且還排TNT的全美聯播。為了抗議這種不合理的賽程，波波不動聲色地把鄧肯、帕克（Tony Parker）、吉諾比利（Manu Ginobili）和格林（Danny Green）都送回德州，在賽前才宣布這些球員都不會上場，結果熱火還差點輸給米爾斯（Patty Mills）、迪奧（Boris Diaw）、史匹利特（Tiago Splitter）、波納（Matt Bonner）和迪科羅（Nando De Colo）組成的先發陣容。臉上無光的史騰說馬刺的行為聯盟『無法接受』，罰了球隊二十五萬美金。但就因為這樣，當今NBA排賽程最多就四天三戰，五天四戰這種操死人行程已經絕跡，波波教練絕對居功厥偉。

多年來波波維奇討厭三分球是有名的，但當NBA越來越重視三分球時，他也能即時調整。麥克米倫（Nate McMillan）就說：「他超先進的，當數據分析還沒流行前，波波維奇就叫包溫（Bruce Bowen）只准在底角三分線外出手。這是他發明的進攻方式，當敵隊包夾鄧肯時，角落三分就空了，如今NBA誰不狂投底角三分球啊。」包溫的生涯也因此重生，之前只有防守功能的他，在馬刺時期有84%的出手是在底角，而命中率高達42.4%。這讓我想起國中時，我問過班上第一名的同學，你每次數學分數都好高，你很喜歡學嗎？他說並沒有，只是唸了就可以考高分，如此而已。就算不喜歡，還是可以拿來獲取最大利益，這就是高手。

還有他建立起的NBA教練家族樹，那根本已經是森林等級了，NBA當今30支球隊的總教練，有29個跟波波維奇有三代內的關係（第一代是直接被他帶過的，第二代就是被他帶過的球員/教練再帶的，第三代就再類推），唯一一個沒關係的是鳳凰城太陽隊，因為他們在季後把巴登豪瑟（Mike Budenholzer）炒掉了，而巴登教練正是首批從波波底下出去當總教練的其中一員。

我自己就是個波波粉，我最喜歡看到的就是賽後波波維奇去跟對手致意時，對方教練和他滿臉笑容咬耳朵，最後才滿意地離開那種表情。那表示他不只球場上執教功力受人敬重，場外做人更是無可挑惕。如今他不再是the coach，而轉換身份成了el jefe，我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習慣，就像嘴綠不能再去場邊給波波維奇一個擁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