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超連結】范廣元/男二

醫學生的安身小窩
男二是我在醫學院時住的宿舍,建築坐落於校園一隅,低調土棕色外牆,樓高十一層,每層十一戶兩梯。舍房羅列在梯間走道兩側,單面開窗採光,每間寢室僅五坪大,四角各住一人,床架在上、書桌衣櫃空間在下,狹小窄仄,然作為安身處,足矣。
醫學院的繁重課業令人耗盡心神,下課後我累成一攤爛泥巴,只想簡單在男二餐廳吃個粗飽。飯後去地下室沙發區看報、看電視,喝杯冷飲,冰鎮過熱腦袋,便是我的充電之道。
入夜後學生回巢,燈火闌珊裡,男二的夜正要開始。宿舍免費快速的寬頻網路,供眾人在BBS(電子布告欄)快速交流資訊,除了班級板、社團板,各式五花八門的領域都有專門看板。我們註冊一個身分帳號,彷彿化身網路裡另一個自我,使用者間還可以互相「丟水球」傳私訊;你丟我回,一來一往,鍵盤敲打聲中,就這麼丟出感情。
聽聞某位同學交了女友,在宿舍裡一看便知。深夜就寢前,他離開電腦桌,在梯間茶水休息區電話熱線。談起戀愛,他成為自身故事裡的第一男主角。我安靜旁觀,心情卻五味雜陳,若有似無地攪拌出幾分在意——對象不在網路或電話彼端,而是電梯旁講著電話的一位。
這劇本我演不了男一,只能退居配角男二,自己演繹晦澀劇情。偶爾,我在BBS性別討論群匿名瀏覽,在深不見底的網路海洋中,找到短暫棲息的船舶,憑藉同類心事,一點點拼湊自己的樣貌。
意料外的陌生訊息
一位陌生使用者的水球向我丟來,像不速之客突然闖進。
「你是經濟系的嗎?」
「?」
「看到你住男二。」
「請問你是?」
「我剛剛在逛板,看到你,知道是同學校的,有緣就丟個水球。」
「?」
「簡言之,就是一個網友,要跟你交個朋友啦。」
「嗯,是這樣子啊。抱歉,要先走了。」
「我有這個榮幸嗎?」
「不好意思我不習慣跟網友聊太多,而且最近很忙。謝謝,幸會。」
「晚安哩,我也要睡了。給你我的msn。」
沒有明說的,我心裡有數。那天我忘了設定「隱形」,進入同看板的人只要一個快速鍵,就可查詢在線名單。宿網讓我的所在位置無所遁形,即使他猜錯我的系所,我依舊感覺惶恐不安。彷彿他丟的不是水球,而是未爆彈,隨時可能引爆我的太平世界。
趕快止血。我把日子愈過愈安全,醫院見習空檔就回宿舍,遁入網路視聽娛樂世界;同一時間做著旅遊夢,近乎偏執地比價機票、住宿,把理想生活願望灌注於旅行計畫裡。
無形之中身心已被禁錮。我很難自在地揮灑汗水,僅習慣到男二地下室一處隱蔽的運動器材空間,在地墊上無聲地做瑜伽、練核心。偶爾倚著八樓窗邊,看向遠方,卻覺得受困在原地;生了根,卻只能枯萎腐壞。
樓梯間的公共電話,是我的換氣孔,臍帶一般的生命線。如同胎兒在母體靠臍帶供給養分、代謝廢物,維持自成一格的循環;定期打電話給母親,是我負面情緒唯一出口。封閉而保護,宛若蜷曲在子宮之中,繼續熬著男二的日子。
重回記憶中的男二
男二最後一學期,生活彷彿換檔加速。寒假和同學自助旅行,春季至歐洲交換學生;夏天有了實習醫師新身分,得在暑假結束前搬出男二。
愈近期限,愈是發現自己太依賴、離不開男二。然而,正如寶寶在母體周數太久一定要催生;時間無情向前走,人也無法永遠停留在原地。我像經歷陣痛期,忙亂中一鼓作氣,兩趟車程清空所有物品。告別男二,也正式脫離醫學生身分。
重回男二,已是十年後。
我畢業離開母校,搬到另一個城市。某次路過醫學院,發現男二經過拉皮整修變得煥然一新。回憶湧上,當年宿舍裡的慘綠年少彷彿昨日——忽然,我的雙腳失去重力,漂浮離開地面,如空拍機般冉冉上升到八樓窗口。只見一位苦惱憂愁的男生,正看著遠方的101,與底下的車水馬龍。
「想做什麼就去做。往前走吧,做自己的男一。」
我召喚出心底話,向男生丟出水球。此時,耳邊好似傳來隱約哭聲,我再細聽,是新生嬰兒不顧一切、哇哇大哭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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