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日報社論／川普新關稅的矛盾與衝擊

美國總統川普2日宣布一整套新關稅措施。由於範圍及於全球各國，且稅率甚高，如果徹底且持續執行，將顛覆二戰以來全球貿易體制，將全球貿易帶入動盪與重組的新時代。

新關稅是一套「混合式」關稅。底線是「普及式」關稅，對所有國家加徵10%關稅；其次是針對性的「對等式」關稅，對60個高順差國個別實施，稅率從10%~50%不等，不分盟邦與敵國。第三是「部門式」關稅，包括對鋼鋁產品及汽車與零件實施特定稅率，而且被納入的產業部門還可能擴及到半導體、藥品、銅及木材等項目。川普在行政命令中並警告，各國若採取任何報復行動，將被課徵更高的關稅。

川普新關稅的表面理由包括：第一，保護美國企業，不再讓外國產品掠奪美國市場，從而削減貿易逆差；第二，將製造業拉回美國，創造工作機會；第三，增加稅收，為減稅政策創造條件，並縮減財政赤字。另外打算以關稅來達成外交政策目標，包括要求外國增加國防支出、管制移民及鎮壓禁藥走私等。

川普以「關稅人」自詡，認為關稅是「使美國再度偉大（MAGA）」的萬靈丹；但只要對總體經濟略有認知的人士，都不難理解這些政策目標彼此之間原本就存在嚴重的矛盾，首先遭到衝擊的將是美國經濟。由於進口商為了縮小關稅對本身的衝擊，將會把一部分新增成本轉嫁給消費者負擔，而國內生產者也會乘機抬價，因而將推升通膨，限制聯準會（Fed）進一步降息的空間；物價上漲也將壓縮需求，使企業同時遭到成本升高、銷量減少及利率居高的多重打擊。

其次，當前全球貿易體系已經從一條鞭模式，轉變為供應鏈模式，因此美國製造業高度依賴進口零組件，例如汽車業約60%的零組件要靠進口；新關稅涵蓋零組件，而主要供應鏈都被列入「對等式」關稅範圍，加上美國本身不可能充分建立高效率、低成本的供應鏈，如此勢將加重製造業成本壓力，限制企業投資擴廠以及製造業回流美國的意願。

再者，要靠關稅來取得龐大收入，稅率必須非常之高，而且更為持久，但高稅率卻將導致川普承諾的低通膨率、低利率、低美元匯率，以及高經濟成長與高就業等目標破功；而外國採取報復行動，也將直接打擊美國出口，尤其是農產品。高盛集團已將今年美國衰退機率從20%提高到35%。經濟展望惡化，企業獲利縮減，也將打擊美股後市。在長期間，由於關稅將窒息競爭，使企業加速創新的必要性降低，從而逐漸侵蝕美國的競爭力。

新關稅更嚴重的影響，是對全球貿易與經濟造成新的風險與不確定性。如果外國普遍報復，將使全球貿易萎縮、經濟成長減緩，甚至陷入全面性衰退。再者，川普採取更傾向重商主義及美國自利主義的作法，各國將不再信任美國是可靠的盟友及貿易夥伴，美國在全球的領導地位不保，各國將自圖其利，以政治優勢來爭奪全球市場。

另一方面，川普的關稅措施將為中國大陸創造對外擴張的條件。中國將更能夠利用本身龐大的市場，使各國加強與大陸的貿易關係，各國與美國聯手管制對中國科技出口的可能性也將下降。

總結來看，川普新關稅措施的首要目標其實是在短期內就能增加稅收，對推升通膨及傷害經濟成長的副作用則視為「過渡期間」難以避免的痛苦；從策略性的角度來看，則是要藉由關稅來甩掉美國經濟的舊包袱，不再讓外國以美國作為最大、最終的市場。然而美國經濟最大的弱點，仍是需求超過供給。川普希望藉由關稅來擴張美國的供給能力，結果卻可能進一步縮限供給，最終的結果很可能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也為全球經濟帶來難以估量的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