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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華/快速通關

人生,需不需要「快速通關」?

過年假期,帶孩子去遊樂園,每項設施都要排一小時。園方很「貼心」,只要多付一百五十元,就可以走幾乎沒人的「快速通關道」。

該帶他走嗎?我不想讓他從小就覺得人生有捷徑,只要花錢,就可省去生活中的麻煩。麻煩可以培養耐心,而耐心是錢買不到的。

另外,我也希望教他:等待是生活的一部分。生活不可能分分秒秒都有趣,每個人都必須做一些枯燥的事。我們得試著享受這些無趣的過程,或至少熬過它。等待本身,是遊戲的第一關。等待,讓遊戲更好玩。

但這些是大道理,大人都懶得聽,別說小孩了。

我看他爬上欄杆,眺望已經開始玩的小朋友,彷彿被困在監獄,仰望自由的天空。我試著講故事給他聽,但他只想看手機。

好不容易輪到我們,結果設施不如預期好玩。最後連我都覺得枉然,別說他了。

等待固然可以培養耐心,但我也不想讓他以為:只要等待,人生就會扭轉。因為身為大人的我們都經歷過,花時間去等不值得的人或事,只是浪費了可以追求其他人和事的時間。

乖乖排了兩輪,體會過「耐心」。然後我買了快速通關券,體會「通關」。

然後我發現,快速通關並不會讓設施更好玩或更不好玩,但它的確可以讓我們在有限的時間玩到更多。也就是說,錢未必是花在減少麻煩,而是增加機會。本來一天只能玩五項,現在可以玩十項。

玩得愈多,就愈知道哪些值得、哪些不值得。於是下一次再到遊樂園,可以判斷哪些值得排隊、哪些根本別碰,而哪些值得用「快速通關券」來增加體驗。比如說,旋轉木馬不值得用,因為需求較少,每次供給的數量較多。賽車絕對值得,因為可以鍛鍊很多技能,但每次供給的數量很少。

人生是一個遊樂場,大人也在各個「設施」間排隊。插隊和走捷徑當然不行,但苦守寒窯也沒必要。活一遭的目的不是「快速通關」,甚至不是「通關」。談戀愛、養小孩、品嘗美食、林間散步…有些事的美好在於「過程」,而不在「完成」。

但「快速通關道」還是有價值。它讓我們有更多的體驗,學會自己要什麼、不要什麼、如何分配有限的資源來追求想要的。後悔是難免的,但每一次後悔,就增加一點智慧。

苦等+砸錢,我們度過一天。離開年假的遊樂場,我帶他慢慢走向人生的遊樂場。他要進入的遊樂場,比我去過的複雜。我無法教他怎麼玩,只能培養他玩和輸的能力。背後的摩天輪,緩慢地旋轉。他將開始,那高低起伏,但視野逐漸廣闊的人生…。(作者為作家,網路媒體《創新拿鐵》創辦人)

人生 小孩 遊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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