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之眼】文化補助是合法要飯？

年初國民黨立委陳玉珍提案刪減公視預算之際，批評那些依賴政府補助的影視人士太脆弱、缺乏競爭力，並且主張他們應該「丟掉那隻要飯的碗」。

這句話讓一向傲骨錚錚的文化人感到氣憤，但凡有點羞恥心的人都不會願意跟乞丐相提並論。可是沒想到，竟然有人對號入座。最近民進黨青年部製作了一部影片，訪問饒舌歌手楊舒雅，她說，文化預算本來就是音樂人可以拿來用的資源：「我本來就是要來要飯的嘛！合法的飯你不要嗎？」結果反倒惹火了眾多網民，紛紛砲轟「好像欠你的」、「納稅錢當自己的錢喔」，更有人譏諷這是國家認證的丐幫。

文化預算真的就像楊舒雅所說，「本來」就可以拿得理直氣壯嗎？這牽涉到一個根本的問題：國家該不該補助文化藝術或文創產業？

精緻藝術的補助，爭議比較小，只要是重視文化的國家，向來不吝於支持藝術與文化資產。歐洲許多知名交響樂團是國家扶植的，義大利投注了大量公資源保護千年古蹟。但像美國這個資本主義國家，卻斤斤計較。他們屢屢質疑藝文補助的合理性，還有人反對補助前衛藝術，因為贊助藝術是為了培養美好的情操，豈能變相鼓勵這類叛逆性的創作？另一個更重要的觀念，就是擔心政府干預創作自由，所以不可以直接補助藝術，而應該透過公平、公正、公開的機制，如國家藝術基金會來運作，這就是所謂arm's length（一臂之隔）的間接補助觀念。

我國雖然也成立了國藝會，但功能不彰，大部分的藝文補助都是由文化部直接提供，所以會出現幫政府修理反對者的所謂「側翼」，一點也不稀奇。楊舒雅說：「藝術必須要干預政治，直到政治不再干預藝術。」貌似學到了美國的自由民主精神，可是令人費解的是，人家創作者專門對執政者嗆聲，她卻和青鳥一樣，只監督藍白在野黨。

至於文創業，尤其影視音與出版產業，「本來」都是自食其力，不靠政府補助的。之所以越來越依賴政府，主要是為了振興文創業。可是，世界上有哪個國家的文創業能靠著政府補助茁壯起來？

很多人說，韓國就是。這其實是個迷思。韓國政府固然支持文化產業，但韓劇之所以紅遍各國，並非政府的功勞，而是與環境的變動有關。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韓幣大幅貶值，產生了外銷的壓力，恰逢此時台灣有線電視如雨後春筍般成立，戲劇需求量大，當時韓劇售價大約只有日劇的十分之一，便開始引進而越來越受歡迎。所以，韓流的興起，台灣還扮演過「催生者」的角色。當然，也因為韓劇本身有足夠的品質與魅力，否則再好的機會，也未必把握得住。

韓劇竄紅，很多人想知道原因，往往從制度面著手，把政府當研究對象，受訪者當然會講自己的優點，因而誤導在所難免。可是假如直接深入他們業界，得到的答案恐怕正好相反。

流行音樂「本來」就是台灣文創業最強的一塊，連人口眾多的中國大陸都未必競爭得過。就像網友們質疑的，周杰倫、五月天、蔡依林，誰拿過補助？如果曲子寫得好，受到歡迎，自然有錢賺，又何必依賴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