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透視／川普不僅挑戰哈佛 還有文明傳統

美國總統川普周周驚爆，近期矛頭指向三百八十八年歷史的哈佛大學。川普以哈佛袒護反猶主義及支持多元族群計畫，下令禁止哈佛招收國際學生，並凍結原本承諾該校廿二億美元的政府補助款。早先川普也曾以類似理由，凍結對哥倫比亞大學、康乃爾大學等名校的經費補助，本周鎖定哈佛大學，可視為川普向美國高校的整體宣戰。

有媒體拿川普修理哈佛與數年前民進黨政府對台大的「卡管案」進行比較，兩者皆潛藏意識形態偏見，頗有雷同之處。但「卡管案」中，台大似有近半學者因意識形態而認可政府黑手伸入校園，此一氛圍讓管校長任滿後不敢奢想續任。至於在川普與哈佛的對仗中，哈佛表現得同仇敵愾，全校師生無論族群「百分百」團結反對川普的作為。

由於有近半學者的默許，台灣政府卡管不成後，並未收斂對大學的干預。如教育部日前宣布禁止各大學與部分大陸高校的學術交流或學生互訪，部長鄭英耀毫不掩飾是他一人獨斷的決定。曾任大學校長，擔任部長後卻以踐踏大學自主向執政者表忠，充分顯示台灣高教缺乏價值認同與社會支撐。故而當民進黨政府要求大學教師簽署未在大陸設籍的具結書時，反彈聲量幾乎薄弱到難以聽聞。

中國自隋朝開始設立國子監，歷朝歷代均引為政治菁英的搖籃，直至清末才被京師大學堂所取代，可視之為大學教育的濫觴。但國子監設立的目的是為培育鞏固政權的良才，意識型態上強調忠君愛國思慮純正，與現代大學的自由學風並不相同。在「道一以貫之」的君臣思想下，國子監生不能懷疑權威只能學習效忠；或許在此一風氣傳承下，台灣不少知識分子也顯得缺乏風骨脊梁，甘心配合政府操弄，使得政府干預大學運作更是肆無忌憚。

西方大學的發展背景則完全不同。文藝復興初期，歐洲分崩離析群雄並起，各諸侯國為學習安邦定國之道，於十一世紀在義大利北部波隆那聘請希臘學者講授希臘羅馬法典，成為西方大學的源起，也是法學院成為名校頂梁柱的原因。

由於歷經七百年的神權黑暗時期，文獻資料大多佚失，教學方式乃採取「辯證法」：教師先提出社會現象的治理之道，學生則針對內容挑剔質疑，教師再與學生就雙方歧見謀合，是謂「正反合」的辯證程序。由於學生背景分歧，此一教學方式建立了西方大學論辯與容忍的傳統，對任何權威也都允許懷疑。故當教皇有意掌控學位的授予時，全校師生便不分國別一致起而抗爭，由此樹立了大學獨立自主的傳統。

由於有這延續千年的獨立自主傳統，西方大學被譽為「社會良知」洵非虛言。美國最高法院在上個世紀六十年代，曾依據大學研究、在缺乏憲法法條的明確支持下，判決啟動數萬輛校車，強行突破黑白分校的藩籬。有些法匠批評學術研究似乎扮演了超乎憲法的角色，但大學獨立自主獲得社會信任則為不爭的事實。

川普因哈佛等名校不配合其治國理念，便企圖以國家機器輾壓其獨立自主空間，在西方大學的千年傳統下，踢到鐵板的可能性很高。但如果他得逞，人類失去的恐怕將不只是名校的殞落，而是自由主義標竿的摧折，極端主義浪潮可能將因此而席捲全球。（作者為中華戰略學會研究員暨中美文經協會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