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縱論／重建什麼秩序？

川普總統二度執政三月有餘，美國有沒有變得更偉大還不得而知，但整個世界已經變了樣。撲向全球的所謂對等關稅，因為只有第二大經濟體的中國大陸以牙還牙且拒絕協商，逐漸轉變為兩個玩家的博弈，主打的就是國際秩序的重建，從貿易秩序到更全面的政軍秩序。雙方的戰略目標都還諱莫如深，只知道川習這兩位主要玩家，不是為延任積極鋪路就是已經萬事俱備，所以大家應該會有一段難熬的日子。

也許更需要我們關心的，還是怎樣把各政黨通過七次合作修憲在台灣建立的小秩序弄好，但從過去一整年的混亂看來，還真有點樹欲靜而風不止的味道。川普無論如何還是用全面多數之勢去實現他一貫的讓美國再度偉大的主張，我們這裡卻是在雙少數的民意劣勢下，民進黨仍一意延續前面完全執政時期的「抗中保台」主張，而且力度還要再加大，甚至在美中對抗形勢丕變、以致台灣更被大幅工具化之後，不惜冒巨大引戰風險來建立瀕臨違憲的新秩序！

憲法雖未直接規定，但國會的少數黨「不應」單獨執政，絕對是可以從其事實「不能」導出來的憲法誡命。這幾天連曾在七次修憲都扮演過主導性角色的兩位民進黨大老—陳前總統水扁和謝前行政院長長廷，也都做了近似的發言，賴總統不會不明白這麼清楚的道理，否則他不會在選舉開票當晚，面對一頭霧水的國際觀選團堅定的表達將組「民主大聯盟」。對於只說不做，他後來是用充滿懸念的「更大的民主」來合理化，一直到年底遍地掀起罷免風潮時，大家才恍然大悟。我真的不知道有多少憲法學者會贊成用這個在各國政府體制幾已絕跡的制度，來設法達成多數治理的憲法要求，簡直不可思議！

如果容我揣測，賴總統跳票的真正理由，可能還是擔心部分執政權的交出將導致再也「抗不了中，保不了台」。為什麼在去年大選強力主打抗中保台的民進黨，不僅在總統選舉中只得到四成支持，連國會選舉都淪為第二大黨，是人民轉念支持統一了？很難想像，但即使是真的，站在憲法的立場，自由民主憲政秩序的維護確屬現行憲法最核心不可變的部分，因此在兩岸分治的體制差異沒有發生本質性變動的今天，這樣的民意依憲也不能執行，除非重新制憲！

今天許多人反對抗中保台只有兩個理由，一是把中台當成兩個國家，明顯牴觸我國憲法的國家定位，以及大法官一貫的解釋。這一點一般人未必都有清楚的認知，尤其經過這幾年教育機器刻意混淆憲法上的國家定位以後。但另一個比較實質的理由是反對製造兩岸的對立，如果交往會導致賣台，九年前兩岸在政府層面整整交流了八年，為什麼邦交國沒變少，也從沒見解放軍老在家門口演訓？道理非常簡單，只要站穩了一個國家兩個地區的憲法定位，對大陸來講就只有「分裂」而沒有進一步「分裂出去」的疑慮，兩邊只會比誰的水比較溫，哪隻青蛙比較快熟，民進黨對台灣人民怎麼這麼沒信心？

我的思考很簡單，第一，民主國家，一定要建立多數統治的體制。居於少數的賴總統，不能連談都沒談，就假設可能聯合執政的對象一定會賣台。第二，對整個世界變局我們本來就沒什麼發言權，但中共現在有一百個理由不想打仗，我們為什麼要逼人家打仗？第三，即使如幾位特別樂觀的學者相信老共根本不敢打仗，但自詡為「自由民主憲政秩序」的台灣，如果不另訂新憲法，我們始終還是全中國主權下僅對台灣地區有統治權的中華民國，請問賴總統有沒有下定決心制憲脫中？當大家都知道面對的已非民調後，我還真想看看有多少人會跟著走。（作者為政大講座教授）